【相见欢24h|17:00】 无日或忘

*军官武独x医生段岭

*念兹在兹,无日或忘


医,发轫于道义,并靠道义来维持呼吸和繁衍,她荫惠天下,布济苍生,承纳民间的膜拜与无数感激。


-1

共和国三世末年,时值隆冬,大雪纷飞。

雪花铺满了整个山谷,白色侵略了整个世界,喧嚣的炮火声、飞扬的硝烟,在一片洁白下销声匿迹。


“段!休息的时候离山崖远一点,小心雪重引起雪崩,把你埋在下面!”

段岭手一颤,保温杯里的热水溅到雪地上,一片平平整整的雪被起了褶皱,在段岭脚下开出一片一片小小的冰花。

“多谢提醒,我会小心的。”

说话的功夫,本来已经晌晴的天空又飘起了星星点点的雪花,段岭抬头看过去,刚刚放蓝的天空眨眼间已经翻起浓墨,风雨欲来。


这是医疗队跟随共和国搜救队的第十四个白天,今晚如果再没有发现生命迹象,所有人都会跟随共和国三世的搜救队撤离此地。


风轻动,飘雪无声,树不动,草芥还很重。


雪下起来,搜救工作更难开展,一行人的行进速度大打折扣。

段岭靠着身后在战火中枯萎的老树干,英俊的脸庞被风雪吹拂多日,显出些许疲惫。


共和国的最北端是整个大陆最寒冷的地方,也不知道大帝国的将军起了什么念头,要在这里公然开战。

段岭一边感叹着这样冷的天,别说是搜救别人,等天黑下来,气温骤降,他们这一整个医疗队是死是活都不好说,一边跺着脚转到树干后面,想要找个避风的地方抓紧时间休息。


转过身去,一片雪花落在段岭的鼻头,冰得段岭一个激灵。尝试着用舌尖把鼻尖的雪花舔掉,段岭视线跟着往下放,余光中的雪白有了一点杂色。

“诶。”以为是自己在雪地待久了,生出幻觉的段岭揉了揉眼睛,往那一点杂色的地方看过去,却惊讶地发现真的是有什么东西在远处躺着。


“你们快来!这里有东西。”

雪下的又厚又松,一脚下去整个人都要往下陷一陷,走起路来深一脚浅一脚,赶到地方的段岭额头上起了一层细密密的汗珠。

走进了一看才知道那片杂色是人的衣服,顺着露出来的边角继续刨了两下积雪,段岭的掌心摸到一片硬邦邦的东西,是人,冻僵了的人。


共和国与大帝国在北方边境线的这一战,是双方争夺共和国北远边界地区的转折之役。双方都抱着拼死一搏的决心,战役之惨烈,战时之长久,死伤之惨重,举世瞠目。大批无辜民众在这场由大帝国挑起的战争中成为无家可归的难民,饱受流离之苦。

双方休战整顿的间歇,联合医生组织派遣了以段岭为主要成员的救援组织,致电共和国,请求医疗队与共和国搜救队一同展开幸存者救援。

但是,一连十四天下来,茫茫雪地中,除了在战火中幸存的动物,他们没有发现任何一个人类幸存者。


雪地里埋着的这个人,不管是死是活,好歹都给医疗队的人带来了一点希望。

段岭不管不顾地挖开积雪,用来握手术刀的双手已经被冻得通红,积雪中掺杂着砂石,割破了段岭的手指。

医疗队的伙伴一个接一个的赶过来帮忙,大伙默契地埋头苦刨,更深处的积雪有的染着红色。

段岭手里扔出去一把浸着血水的白雪,推断出下面埋着的人外伤应该很严重,脑门上的汗又多了一层。


“出来了,出来了。小心点,注意腰部和头部,避开外部伤口。”

被刨出来的是一位长相英俊的男性军官,英气的眉毛和隆正的鼻梁上沾着碎雪,段岭轻轻地伸手拂去,去探对方的脉搏。

微弱,但是却不容忽视的一下一下振动,是生命的力量。


“还活着,快,准备救援。”解下背上背了十四天都没有用上的雪地救援设备,段岭治病救人的天性将他从疲惫中拖出来。


紧急救援工具很快被段岭铺开,周围的伙伴却面带难色地站在一旁,看样子并不准备出手帮忙。

“怎么了?你们要干什么?救人啊。”从没遇见这种情况的段岭一时间也愣住了。

一位来自第二大陆的医生拉紧自己的救援设备的肩背带,用不太流利的中文和段岭交流:“段,他是一位帝国军官。你看他的肩章。”

“帝国军官怎么了?”段岭手里的心肺复苏设备已经在启动中,他还是不明白伙伴们在想什么,问题出在哪里了?

“众所周知,这场可怕的战争是大帝国点燃的。”另一位和段岭同国籍的女志愿者替伙伴解释,“帝国是这场灾难的始作俑者。他是帝国的高级军官。”


段岭手掌握紧心肺复苏设备的控制柄,脸色沉静,像是根本就没有考虑两位同伴说的问题。

“所以呢?我就要见死不救吗?你们别忘了,我们是联合医生的救援者。”伤员被暴雪掩埋的时间应该不长,段岭刚刚做了两组心肺复苏救助,设备就滴滴的响了起来,暗示伤员的生命体征正在恢复,“我们的责任是为在这场战火中受难的人群提供紧急医疗救援与人道庇护,我们基于受难者的需求提供合理的帮助,而不应该被政治、国籍、种族等因素左右。

“可是——”

段岭手下不停,忙碌地检查幸存者的身体状况,嘴上直接打断了同伴犹豫着还要劝说的话,冷着声音质问:“可是,可是什么?你们的意思就是置之不顾,让他冻死在这冰天雪地里吗?我们是医生,放着病人不救,就是谋杀。你们每一个人,宣誓时都曾经说过,‘将尽自己所尽之能力,拯救所有上苍之下的生命,没有区别,没有偏见。’你们都忘了吗?”


静默,只有段岭因为救援行动而气喘连连。


星星点点的飘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鹅毛般的大雪,雪花落进衣服和脖颈的缝隙之中,凉意从皮肤的最深处浮起来。

呼吸声渐渐大了起来,一个,两个,越来越多的伙伴加入到了紧急救援当中。

段岭抹了一把额角的汗珠,长吁了一口气,看到不知道冻了多长时间的伤员有了自主呼吸。


伤冻时间过长,紧急救助并不能从根本上起到医疗效果,段岭重新把心肺复苏设备背好,弯腰把对方的胳膊扛到自己的肩膀上,喘着气对同伴说:“这样下去不行,我们必须带他回共和国的医疗站去。”

“等等,这样把他带回去,他进不了医疗站,直接就进了共和国的战俘营了。”刚才出声解释他们犹豫是否救助伤员原因的女志愿者,拦住了要带着伤员去找共和国搜救队的段岭。


听完这话,段岭看了一眼女志愿者,又看了看扛起来要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帝国军官,沉默了一会。

然后令人惊讶的,段岭在极寒的共和国北边境线,红着脸对医疗队的同伴说:“请各位女士能否回避一下?”

女性医生和女性志愿者在段岭的要求下,不解地转过身,隔了一会她们听见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还有紧跟着响起来的一位带着一点西国口音的医生的劝阻声。

“可以了,我们可以出发了。”

转过身来,看见的就是段岭只穿着自己的卫衣,长到脚踝的保暖救援服反而是穿在了帝国军官的身上。他们两个人的脚底下,散落着帝国军官身上本来穿着的外套,裤子和肩章等物品。

第二大陆的医生别别扭扭地伸出了大拇指,操着一口奇怪的口音,对着段岭说:“佩服!”

“诶,没什么,没什么。”帝国军官的身形实在是太过高大,段岭扛着他十分费劲,打着晃说,“他现在不是什么帝国军官,大家统一口径,我会看好他的。走吧!”



-2

嗅觉先于一切感官先恢复工作,刺鼻的消毒水味和腐肉的腥臭味冲进鼻腔,把武独从一片混沌中唤醒。

然后是嘈杂的声音,各国口音混杂着仪器运转的节奏声,让武独的脑袋生疼。

一个带着一点东方口音的,温柔清亮的男声在一片嘈杂中闯出来,抚平了武独快要断掉的神经。

眼睛睁开的一瞬间,不算刺眼的昏黄光线洒进眼眶,武独适应了一会,还是不能清清楚楚地看清景象。只是模糊地猜出自己在一间病房里面,周围医疗设备滴滴答答的响着,兢兢业业地做着自己的工作。

脖子不能做太大幅度的转动,只能勉勉强强地侧了一下脑袋,看到了他床边歪着头跟隔壁小孩说笑的男生。

身形清瘦,立在那里就带着温度,和小孩说话时眉眼弯弯的笑起来,唇红齿白,昳丽生花,在昏黄的灯光下,他周身都像比别处更温暖。


武独只记得自己在帝国的突袭战中,为了掩护误入战场的平民撤离,被流弹击中,又遭到了共和国三世军的埋伏,被大雪掩埋,再后面的事情就记不太清了。

不过,明显,这里并不是帝国的医疗站,实在太简陋了。

断断续续地梳理事情的前因后果,考虑自己现在的处境,到底没抵过身体虚弱,呛着一口气咳了起来。


咳嗽声惊动了在一旁逗小孩的段岭,段岭急急忙忙地转过来,看见武独姿势僵硬地咳嗽。

“你醒了啊。”咳嗽让武独的伤口发痛,加上气息不畅,半个脸颊都飞了红,段岭托着他后背帮他顺气,“你别乱动,身上有伤,不要扯到伤口。”

喘过来一口气的武独僵硬地挥开段岭的手,梗着脖子冲段岭说:“别猫哭耗子假慈悲了,要如何处置悉听尊便。”

段岭本来揉着自己被打开的爪子自己纳闷,听武独这么一说扑过来捂住他的嘴。

“嘘——”中指竖在嫣红的唇前,段岭示意武独千万别乱说话,眼睛要抽飞一样给他打眼色,“你别乱说话。我是联合医生组织的成员,把你从雪地里刨回来费了好一番功夫。没暴露你的身份,说你是难民,你别自寻死路。”


武独被段岭捂住嘴巴,段岭怕压倒他的伤口,似有若无地倚在他身上,让武独觉得十分不自在。不止如此,段岭还扭着身子找自己的证件,把联合医生的证件在怼到武独面前给他看。

“看见了没?”直到看见武独迟疑地点头,段岭才从武独身上起来,临了还不忘给武独比一个闭嘴的手势。

收回手,走到医疗设备前调整设备参数,最后段岭才回到武独身边检查他的身体状况。

武独看着年轻的医生双手不停地忙前忙后,迟疑了一会,不太好意思地喊他:“咳——内个谁。”


段岭没有反应,埋着头记武独的身体数据。


不会是刚才自己凶他,小医生生气了吧。

怎么也是联合医生的人,不能这么小气吧。


“诶,内个谁——”武独别扭着进行了第二次尝试,但是还是因为心虚,段岭没能在熙熙攘攘的声音中听到武独的喊声。

第三次武独终于没了耐心,虽然受人之恩,不过嘴臭的劣根性在恼羞成怒的军官身上再次苏醒,“小气医生!”

“嗯?你喊我?”段岭后知后觉地抬起头来,下一刻反应过来,“不是,你说谁小气呢?”

“我又不知道你叫什么,救了人还不留姓名,想着流名千古?我用不用好了以后给你打个雕像。”武独梗着脖子在病床上冲段岭嚷嚷,旁边的小孩“扑哧”一下笑出了声,被武独瞪了一眼以后委屈巴巴地捂住了嘴。


小孩怕武独,段岭不怕,段岭横着眼睛瞪武独,过去把小男孩抱在怀里:“吓唬孩子干什么!”

“谁吓唬他,他自己胆子小。”

段岭抱着小男孩哄,轻着声音逗小孩笑,武独听见小男孩脆生生地喊他:“段哥哥。”一侧脸,小男孩手都搂到姓段的脖子上了。

“咳——”武独不知道怎么回事又咳了起来,“我伤口疼。”

果不其然,段岭被武独的这句话吸引了注意力,放下了下男孩给武独又检查了一遍伤口,一边检查一边介绍自己,“我叫段岭,山岭的岭。”


武独侧着脑袋费劲地对着小男孩做鬼脸,气得小男孩拿枕头扔他,结果小男孩被段岭教育不许欺负重伤的患者,更委屈地窝进被窝里了。武独抓着机会跟段岭介绍自己:“我叫武独。”

“记住了。”段岭帮武独整理好伤口,给他倒了一杯水,嘱咐他,“你在这里好好养伤,等你伤好了,我把你送走。这段日子不要想着搞事情,我会看着你的。”

“还有,你的视神经受到压迫,可能有一段时间看不清东西,不过慢慢会好起来的。记住没?”

“知道了。小气医生。啰嗦。”嘴臭又吃小男孩醋的武独军官,被段医生打了鼻子,扔在病床上反省,段医生自己去其它病房分发爱心了。



-3

北方的冬天格外漫长,伴着战火的燃烧,共和国的北界生灵涂炭,鸟兽尽消。

寒冷无孔不入的侵蚀着每一个人,死亡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等着他们。

人心惶惶,怨声载道,联合地区对大帝国的怨气越来越重,国际政府也对大帝国的不合理开战行为异常不满。

多次致电被拒,甚至和平调停使者被遣返。


终于,大帝国的行径引发了全球的共同抵制。

人道主义组织分批次撤离大帝国领域,人道救援暂时停止。

大批边境难民被转移到共和国北部,段岭最近也忙得脚不沾地,很长时间没来看武独了。


是日,共和国北部迎来了许久不见的晴朗天气,从病房的窗户望出去能看到澄澈的天空。

云天一埃,蔚蓝的天空偶尔能看到炮弹划过的痕迹,武独的身体好得差不多了,偶尔望着窗外想到自己差不多也该离开了。

好天气总能让人想到一些好的回忆,阳光下刚刚烘焙好的水果蛋糕的软糯香气,花圃里面小孩欢声笑语的嬉闹,遇到不好的雷雨天也总能在不久以后看到天空中的彩虹。

开战以来,很久,没有见过了。


“叮铃——”病房门框上挂着的风铃响了一下,栗子蛋糕的香气顺着门缝传进来,段岭带着典型东方色彩,且十分英俊的面庞透过门缝若隐若现。


趴在窗台上看蓝天的小男孩先武独一步回过头,看到了笑眯眯的段岭,喜形于色,小脸笑得红扑扑地喊他:“段哥哥!”还十分没有节操地伸手要抱抱。

一点都不害臊!武独心里吐槽,也跟着看过去和段岭打招呼:“段医生。”自从叫人家“小气医生”被段岭仗着武独受伤,把武独按在床上打屁股,还被隔壁的小男孩嘲笑以后,武独就把称呼改成了段医生。


段岭把手里,从后勤那里偷偷用脸换来的栗子蛋糕,放在武独床头的柜子上,就转过身去抱甜腻腻要抱抱的小男孩。

小男孩平时没事就被武独欺负,被段岭抱起来以后嗓音甜甜地靠在段岭肩膀上撒娇告状,气得武独一个仰倒。

段岭端起一份栗子蛋糕哄着小男孩吃,把另一份推给武独,时不时地附和着小男孩声讨武独。

小男孩玩了一上午,精神头本来就不好了,吃完蛋糕止不住地揉眼睛打盹,段岭把他放在被窝里,拍着小肚皮唱着儿歌给哄睡了。


一转头,武独怄着气在床上躺尸,栗子蛋糕也没吃,看也不看段岭一下。

这么些日子下来,早知道武独的脾气,段岭笑着过去哄人。

不管多大的病人到了段岭这里都和小孩子没差,哄起来都是一个哄法。

“怎么了?栗子蛋糕不要吃吗?”


外面又起风了,窗子没有关紧,冷风裹着一点雪粒从并不隔风的纱窗吹进来,门口风铃的清脆响声中,段岭不甚清楚听到了武独的一声“哼”。

是生气了,还没被哄好的样子。


段岭坐在武独病床前,日常哄着大老爷吃东西聊天,时间长了也忍不住生出逗弄的心思,哄着武独问他:“怎么,要段哥哥喂你吃啊。”

本来就是逗着武独玩,没承想对方耳根红了起来,扭过头来盯着段岭打量。

段岭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军人出身,平日里再怎么样劣根性不听话,认真起来的时候都有着旁人没有的严肃,段岭直觉自己被什么深山老林里的野兽盯住了后背。

一层鸡皮疙瘩,顺着尾椎骨细细密密的爬到发梢,被人揉了尾巴一样的窘迫。


“给我。”抢了栗子蛋糕的武独一边抱怨怎么这么甜,一边咬着塑料小勺子认认真真地吃了个干净,十分不符他的风范了!

“你当时为什么要救我?”吃美了的武独大老爷继续缠着段岭,追问当时救下他,还冒风险把他带回共和国救助站的心路历程。

段岭红着脸摆手,本就不敢再重复一遍自己当时的羞耻发言,当着武独的面更不敢说了,说完就能被武独笑出共和国去。

“都说了让你别问。”

“我这伤都要养好了,马上就要走了,你再不说以后就没机会了。”


相处时间越长,武独越发现这个段医生跟他外表的弱不禁风不一样,这人有着他们东方人老祖宗所说的“君子当如竹”的气节。

看着怎么都是个好说话的,实际上,段岭骨子里流着清高纯良的血脉,不是武独的帝国培养出来的那种忠诚于军队的骨气,段岭的身上是只有诞生了千年文明的东方,才能养育出来的“忠于自己,忠于信仰,忠于生命”的品格。


“你要知道,我是帝国军官,帝国发起了这场战争。”

到底是马上就要离开了,不问出来,可能两个人一辈子都不会再见面了。武独缠着又去问,把段岭堵在柜子和自己的上半身中间,不让他有逃跑的机会。

段岭被他磨得没了脾气,生怕他一不注意再伤到自己,劝他躺好,武独也不动,看样子是没个解释就不会离开了。

“我说,我说。你先躺好,回去。”


帮武独调整好姿势,看着他坐得舒服了,段岭才斟酌着开口,“救你,能有什么原因,就是救了呗。”说话时,还紧张的两个手乱蹭,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段岭在跟什么梦中情人表衷心呢。

“可是,我是一名帝国军人……”

“不,不是这样。”段岭打断了武独的话,看着他温柔地回应,“当你倒在雪地里的时候,你就已经不仅仅是一名帝国军官了,你还是一名伤患。在其他政治、社会给你属性和归宿之前,对我来说,你首先是一名伤员。救助一名伤员,是我的责任,就和你要服从命令一样,我们都是在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武独望着段岭的眉眼,发现这个男医生,生得真是令人惊叹,仿若仙人之姿。再加上他说的话,武独只觉得自己心里有什么东西苏醒了,是在命令和荣誉之外,能更让他所向披靡的宝物。

“可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你做的事情被发现了,共和国的子民对你的诘责,甚至国际政府也会对你不满。”


眉目轻敛,面前的人藏在温柔皮相之下的坚韧和纯粹,不经意间叫武独抓了个正好,段岭眼里水光潋滟,笑着说:“你知道吗?在我的国家,医生,是最接近神的职业。医生是代神来洗涤世间灾妄的。生命之上,是山岭;山岭之上,是上苍。我叫段岭,我的责任就是救助生命,我的功过,由上苍来审判。不将一个冻僵在雪地里的伤员抛下,是我作为一个医生的德行。”


最后,段岭扶着军官躺在病床上,给他拉好被子,眼里带着莫测的情绪,说给武独听:“再说,抛开这一切,救了你,是我的幸运,武独。”

说完这话,段岭修长的手盖上武独的双目,低声和他说:“好好休息吧,睡一个午觉,如果我真的会被共和国人民审判,也不是你的错。”


午后的共和国天空乌云沉沉地压在天际线,段岭关好窗户,替武独掖好被角,合上门,给门里一大一小两个男子汉一室好梦。



-4

共和国三世的反攻一役,倾举国之力,上下一心,同仇敌忾,给势头正劲的大帝国迎头痛击。

在共和国军民和联合军队的共同努力下,大帝国被迫撤退二百里,给长期处于危急状态下的北方边境喘息的时机。


段岭所服役的联合医生医疗队接到任务,马上就要出发前往第二大陆。

他们要前往一个正遭受自然灾害侵袭的国家展开救援。


武独的伤势在段岭的悉心照料下已经全部恢复,最近他整天闲在病房里,变本加厉地欺负跟他争抢段岭宠爱的小男孩。

导致每次段岭来的时候,武独都要被小男孩明着暗着打小报告给段岭。

然后吃醋段岭只信小男孩,不听自己狡辩的武大老爷,就要自己怄好长一段时间气,得等段岭来哄,才能好。


武独被埋在雪里时穿的军官服早就被段岭扔在原处了,全身上下的家当只有一套医疗站的病号服。

身体好了的武独也没有办法离开,一直等着段岭安排他。


战时物资紧张,从后勤那里求一套衣服耗了段岭好多心思,最后还是应了人家一个人情,才给武独要来一套衣物和些许吃食。


段岭念着自己都要离开了,把武独自己扔在医疗站可能会出什么意外,所以决定趁着好天气,把武独藏起来。就藏在准备将难民从救助站转移到收容所的转移车队里,送出共和国的军控范围。

至于离开军控区以后的事情,就只能看武独自己了,想必帝国军官大人自己有办法回到他应该去的地方。


联合医生医疗队撤退的日子,正好和共和国难民转移赶在同一天,两拨人的车队在军营的门口启动加热,等着要离开的医生和难民,还有混迹在其中的武独上车。


“自己注意安全,在车上少说话,不要影响到伤口。”

段岭最后检查了一遍武独的背包,确认里面的食物和饮用水数量。

确认无误后,推着武独往外走,让他赶紧上车,藏在车厢的最里面。


武独却反手握住段岭的手腕,士兵的虎口有常年持枪落下的茧子,摩挲着段岭白细的腕子,引起一阵颤栗。

“你要去第二大陆?”

早前聊天的时候,段岭不小心把自己接下来要去的位置说漏嘴了,被武独念叨了好一阵为什么要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好啦好啦,你回到帝国,不也是要打仗吗?你尽你的职责,我行我的医 ,没有差别。”

“我回去不是要继续打仗的。”

“那你是要做逃兵?”

脚下踩着积雪,头顶的天空终于露出许久不见的阳光,北方的边境线好像又回到了,原来没有战火侵扰时的安宁与和平的样子。

武独侧脸浸沐在阳光里面,笑着跟段岭说:“这次我回去,要劝帝国休战。你说的对,医生,是最接近神的职业。而我们军人,就是最接近人的职业。我们要做的,不该是在和平的土地上点起战火,应该是保卫一方的和平。”

“那祝你成功,所有人都会感谢你的。好了武大老爷你该走了,一会晚了。”

段岭推搡着武独往外走,脚下的雪地被他们两个踩的乱七八糟。


被段岭成功塞进车厢武独趴在窗户边,静静地看着段岭转身往医疗队的军车走过去,突然出声喊他:“段岭!”

被叫住的段岭回过身,再走到武独面前,哄小孩一样地说:“怎么啦,想我了?”


车窗被武独全部放下,武独把上半身探出车子,和段岭面对面,鼻息交缠的说话:“段岭,等战争结束以后,我去第二大陆找你好不好?你想去哪里我都陪你去。到时候,我有话想给你说。”


段岭怔了一下,脸颊染上一层桃红,眯着眼笑,复又摇头,告诉武独:“等战争结束,我可能都不在第二大陆了。”

“那……”

“去东方找我吧,去我的家乡。到时候你要找的人,可是叫李若。这是我在我的家乡,父亲给我的名字。”


稍稍退开两步,背后是蜿蜒崎岖的磅礴雪山,白色飞满了这个世界,段岭沐浴在阳光里,但他比阳光、比飞雪、比纯白、比这世间千千万万让人惊叹的美丽都要让武独着迷。


从东方来的医生温柔地望着武独,汽车引擎加速的声音在耳边嘈杂响起,段岭弯着嘴角对武独吐出两个字。

直到车队走远了,武独才反应过来,内两个字是——勿忘。


共和国北界的大雪纷纷扬扬的飘舞,白色的蝴蝶在天地间翻飞,军官武独的眼里,终于绽放了白色、黑色、战火之外的第四种颜色,是段岭温柔却郁郁葱葱的绿色,迷了军官一眼。


等日后相见,这绿色,已遮天蔽日。


念兹在兹,无日或忘。

彼此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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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改编自无国界医生组织宗旨

*②:引用自《精神明亮的人》,王开岭先生著

*在我的心中,段岭既是治国安邦的千古明君,亦是济世布道的悬壶名医

*祝各位七夕快乐,身旁皆有世间纯粹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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